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。庄子曰:“鯈鱼出游从容,是鱼之乐也。”惠子曰:“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?”庄子曰:“子非我,安知我不知鱼之乐?”惠子曰:“我非子,固不知子矣;子固非鱼也,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!”庄子曰:“请循其本。子曰‘汝安知鱼乐’云者,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,我知之濠上也。”
惠子默然。俯视梁下。濠水滔滔,往而不返。惠子喟然而叹曰:“噫!此非孔仲尼之所叹‘逝者如斯’者耶?人生几何,浮生若梦。鱼之乐几何哉?子博学强识,通才达变,敢问,万物有始乎有终乎?”
庄子曰:“万物有始亦有终。唯道永恒。”
惠子曰:“人其有终乎?”
庄子曰:“人乃万物所化育,始于万物之后,终于万物之先。”
惠子问:“以子观之,人何得而终耶?”
庄子曰:“人终之于怪虫,帝喾曰:‘怪虫出,人类终’。”
惠子讶然曰:“何谓怪虫?”
庄子对曰:“之虫也,其大如牛,状若蜣螂,坚甲,四足,枵腹。其行也甚速,迅若疾风。其鸣也‘呜呜’,其怒也‘的的’。”
惠子问:“怪虫食人否?”
庄子曰:“怪虫虽巨,但不噬血肉不啮草木。以饮代食。”
惠子问:“奚饮?”
庄子曰:“非九泉之液不饮,非清洁之气不吸。”
惠子问曰:“不噬不啮,人安得而终于怪虫乎?”
庄子对曰:“怪虫也,饮九泉之液,吸清洁之气,排巨毒之屁。人之将终也,怪虫遍地,呜呜然穿行于闾巷之间,赫赫然驰骋于九洲之野。其巨毒之屁,弥漫天地,毒雾经月不开,阴霾终年不散,日星为之隐曜,山岳为之潜形。毒雾阴霾,生灵呼之吸之,或染恶疾,或罹绝症。久之,雄乏交合之功,雌无孕育之能。人故当绝矣。”
惠子凄然曰:“人者,天地之冢宰,万物之精灵,虎兕龙蛇无所惧也,岂独惧怪虫哉?”
庄子早:“怪虫,非人所惧也。”
惠子问:“然,何不杀怪虫,以绝其患?”
庄子叹曰:“怪虫虽毒,实乃人所豢养。”
惠子问:“养之奚用?”
“怪虫之用如牛马,人蓄之养之以充坐骑。无鞭策缰辔而怪虫自行。人悠然安坐其枵腹之内,浩浩乎如冯虚御风,洋洋乎如沐春风如享太牢。怪虫之毒浸漫其身而不觉,阴霾之气戕害其亲而不察,终至世衰人绝矣。”
惠子叹曰:“呜呼,世谓愚者养痈遗患,闻子之言,人之豢养怪虫者,尤甚于养痈者也,而世人所同好。由此观之,世人之愚不可及也。”
庄子曰:“然。”
惠子曰:“子大智大仁者也,当劝言以救世。”
庄子曰:“诺。今书此《怪虫篇》以警后人。然人皆冥顽愚钝,见名利而忘义,图享乐而不惜身。今虽遗此《怪虫篇》尤恐子孙不察也。”
浮斋居客李铮阅《怪虫篇》,恍然有悟,惊之骇之。望洋而叹曰:“噫吁戏,庄子之怪虫者,其非今世之汽车者欤?怪虫之屁者其非雾霾耶?倘如是,则人类之亡无日矣。悠悠万事,唯人之存亡为大。当今之世,毒雾日日笼罩乾坤,阴霾时时弥漫天地,若不杀怪虫,驱毒雾,除阴霾,帝喾之言恐将一语成谶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