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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永祥:岁月深处的“腊月花”

2022-02-27 09:50:16 来源:河北新闻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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腊月23是小年,也是娘81周岁生日,女儿田田从沧州请假回来,给奶奶送了两盆鲜花,奶奶很是高兴,说:“过来冬天那有这活的花呀”。是啊,传统北方一进腊月万物萧杀,没有一丝的绿色生机,花更是少见,唯一知道的是冬季的腊梅,源于毛主席的《咏梅》,在“己是悬崖百丈冰”之时“犹有花枝俏”,初中语文课本上学的,当时的自己也就10多岁吧,觉得这种十冬腊月开花的梅,很是神奇。一直没见过真正的腊梅,读伟人诗时总是想象满天飘雪下的点点红梅和幽幽暗香,感觉此景只应天上有,很仙。

前几年好友马景正家种的一株梅花“腊八节”开花了,正好那天我们一起下乡,看他手机里的照片,确信这仙气十足的梅花在盐山冬季也可生长,这颠覆了我的认知:南方有嘉木,北方也可生。去年春节后,下了庚子年第一场雪,很大,好友孙明勇晒出了室外白雪皑皑,室内一枝俏俏的红梅插花,也是他自已种的,“寒家岁末无多事,插枝梅花便过年”,板桥诗中的梅是陪伴过年的,很俗又很雅。

年令迭加,阅历渐深,现在的自已,细想岁月深处的腊月,还是很有一些花儿值得回忆的。

一、纸 窗 花

糖瓜辞灶,

新年来到,

闺女要花,

小子要炮,

老婆子要臭裏脚。

盐山传统乡村生活,腊月二十三后便是年节了,而二十三后赶盐山年集,叫“乱市”,人是熙熙攘攘的乱,货是多种多样的杂,而鞭炮市场更是擂台似的热闹。这时节,娘会挎上竹筐去买年货:几双筷子、几只碗、几根红烛……当然也少不了去供销社揭几张红纸。请人写一副新对联,糊放了一年的灯笼,剩下的边边角角吐上点唾沫湿湿,涂在妹妹们的腮边,更剪些窗花贴在窗上柜子上,一下便有了过年的喜庆气氛。不知生活艰辛的我,趁娘不注意,用一枚硬币买了束纸花,回来后找了空的醋瓶子,把纸花塞进去,再倒入清水,慢慢地在水的浸润下,卷缩的纸花舒展开来,绽放在水中,有模有样的,煞是好看,过年了,娘并没有责骂。

尚未出嫁的小姑,是舍不得花钱买花的,但她做的纸花和真的一样好看。记得她找来一个空瓶子,把裁好的大小不一的彩纸卷在瓶子上,再用纳鞋底的苘麻绳均匀地缠绕勒紧,然后用力在两侧向中间推挤。解开后,一张平平的彩纸,便立体化的有了均匀的皱折,两侧用彩线扎起,便弯月一样形成了一个美丽的弧,诞生了一个美丽的荷花瓣,然后用硬纸片卷起、粘成一个圆筒状花托,把花瓣按大小顺序粘好,一朵怒放的荷花诞生了,花托底座上点一壶油灯,又成了亮闪闪的荷花灯。姑姑也70多岁了,她还记得当年做过的荷花和荷花灯吗?想来,在重视文化遗产的今天,这做荷花的技术何尝不可申遗呢!

二、窗上的冰凌花

一九二九不出手,

三九四九凌上走。

“九九歌”声中,进入了腊月,窗上结满了冰凌花。冰凌花把窗外单调的色彩屏蔽了,空气般透明的玻璃窗一下丰富起来,也使我的想象天马行空起来。天气愈发寒冷,窗上的冰凌花也越来越厚,即便是中午,也很难融化了。

大自然是神工鬼力的画家,在不同的季节里给人们描绘出不同色彩的画卷。单调的冬季,它用湿度做染料、用温度做画笔,它视玻璃这材质的透明度、厚薄、尘埃的落定多少和位置等进行“创作”。写意时挥毫泼墨,写实时精雕细琢,留白时让你神思飞扬,重彩时又毫不吝啬。它创作的冰凌花每幅都是私人订制,每一天都推陈出新,是任何技艺高超的艺术家所不可及的。

仔细欣赏一下这大自然的杰作吧。它何尝不是夏季田野里的稼禾,乘时光机逆时而来,这是长长的玉米叶,那是阔阔的向日葵;又何尝不是南方热带雨林,穿越万里来到北方的严寒,这是枯藤爬老树,那是雨打芭蕉叶;抑或是天宫里的阆苑仙芭,集体偷偷下凡来到人间,这是王母的蟠桃,那是玉皇的玉树琼花。

三、面  花

那时家家户户皆是板桥诗中的“寒家”,吃上饱饭偶尔吃顿白面馒头是农村实行土地大包干后的事,父老乡亲的饭桌上,多是糠菜半年粮。腊月年节到,总要把攒了半年的少许面粉拿出来,用粉面头发酵好蒸面花。面花有多种:小鱼的、蝴蝶的、公鸡的……这类多是用木制模子印压出来的。而最体现手艺的便是手工面花了,往往是一块面团在母亲的手中魔术一样变幻出各种各样的造型:栩栩如生的小动物、十分逼真的各种水果、还有充满喜庆的母亲想像出的各种面花。道具是现成的,一粒黑豆或红小豆点睛、几颗煮熟的红枣衬缀、撒些许芝麻便是点点星星……,蒸熟后的面花更加白净、丰满而硕大,用红的绿的食用色一点,真的可以和鲜花相比美。

年节期间,携着装满面花的筐子走亲串门,是我们的最爱,和多日不见的表兄妹说说话,吃一顿姑舅姨做的待客饭,还要学着大模大样、像模像样的给长辈们磕头拜年,往往便挣得块儿八毛的押岁钱。各家拜年时,筐子里的面花是非常重要的道具,多是亲戚家的长辈掀开遮盖筐子毛巾的一角,看一眼说:“你娘真巧呀,蒸的馒头又白又好看”,真正留下的并不多,而回时总是多了麻纸包着、纸绳捆着、红帖盖着的点心包,有脆脆的炉花板、甜甜的蜜三刀、香香的含含(老家乡村各类点心)……

四、爆米花

那时年节孩子零食,很少有瓜子花生,这种非主粮的农作物,除非政策允许,是不能种植的,偷偷种植是“资本主义尾巴”,一经发现被割掉尾巴是次要的,而生产队里开批斗会便要遭罪了,更是政治问题。年节到了,孩子嘴里面总得有个嚼头,爆玉米花是家家必做的。从村南沙窝地挖来的沙土,在院子里己晾晒了多日,用铁筛子筛掉僵骨核,倒入铁锅中,孩子往往是抢着“鼓鼓哒哒”拉风箱烧火,而父母用一根粗壮的玉米杆翻动锅里的沙土,沙土渐热,最后在玉米杆的搅动下,像水一样流动时,倒入晒得透干的玉米粒,顷刻间吧,蹦出一两颗玉米花,紧接着便迫不及待的“噼噼啪啪”炸响了,很快盈满了锅,遮住了滚烫的沙土。爆好的米花,要迅速用铁笟篱捞出。往往是趁着沙土还热,放上胡萝卜干,接着炒胡萝干也是经常的。记得有一年娘还给我们炒过一回“嘎巴”,红薯干磨成粉,掺上糖精 擀成薄片,晒干后放在沙土里炒制,酥、脆、香、甜。想来,当时的穷日子,父母在努力给我们营造一个喜庆的年节气氛吧。

印象很深的一次,是娘在年节用爆米花给了我们一树繁华。

爆完玉米花的下午,娘让我们在笸筐里挑最大最好看的玉米花,过来这是绝对不允许的,尤其是我这头大的哥哥,娘往往是让我吃没爆开的“哑巴”,今天让我们挑最好的爆米花,我们十分纳闷。娘到院子的枣树上,剪了一根长满刺的树枝,嘱咐我们不要扎到手,让我们小心地把爆米花扎在枣树枝的枣针上,娘找来几张彩纸用剪刀剪了起来。我似乎明白了什么,仔细的往枣枝上插着爆米花,待满枝开满爆米花时,彩色叶片也剪好,娘用浆糊粘在枝干上,又用点馒头的食色染红爆米花,鲜活逼真的一枝繁花呀,就这样盛开了。

记忆深处,娘给我的一树繁华,是那样刻骨铭心的好。

责任编辑:霍骋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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